那一年，晋王李耀初封为王，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，听闻边关外敌来犯，他又同江湖人士学了些武艺，且自幼熟读兵法，便蠢蠢欲动想去边关御敌。

他向圣上请命，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天一夜，圣上才准他掩藏身份混入军营。

他一入军营便与傅柏羽将军之子傅锦华同为副将，更是同住一个营帐。傅锦华幼年曾是太子伴读，自然见过圣上的几位皇子，他知晓晋王的身份，倒也不拘谨，反而特爱同晋王这个闷葫芦说话。

傅锦华同晋王说得最多的不是行军打仗的方法，而是——自家的妹妹傅锦年。

晋王整日里听傅锦华吹捧自己的妹妹，早就习以为常，到后来，能对他夸自己妹妹的话倒背如流。傅锦华说他妹妹长得美似天仙，晋王仔细回忆着记忆中的那张小脸，当真是极美。傅锦年是公主李甄的伴读，晋王在宫中上学时，自然是见过傅锦年的。

也许是被傅锦华洗脑严重，晋王竟然对他妹妹傅锦年上了心，那年打了胜仗之后，他便回了京城。回了京城之后，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关注起傅锦年的一举一动来，越来越觉得她确实如傅锦华所说，貌若天仙，巧笑嫣兮，煞是可爱。

不知不觉间，便将那人儿放在了心上。只是襄王有梦，神女无心，傅锦年的心上人是太子，是晋王的哥哥。

晋王为此，十分痛苦。

那日傅老大寿，晋王受邀出席晚宴，晚上上傅锦年跳了一曲霓裳舞，期间频频向太子送秋波，晋王生了一晚上的闷气，喝了一晚上酒。

大约是受的刺激不小，过了几日他竟抽风般的登上傅府大门，求娶傅姑娘，结果不无意外的，他被拒绝了，又回去喝了几日闷酒。

又后来，傅柏羽父子勾结外敌，卖国求荣，证据确凿，全家被打入了天牢，连带傅锦年也锒铛入狱。

晋王同傅锦华朝夕相处一年之久，自然清楚他的为人，他相信他们父子绝对不会勾结外敌的，他跪到勤政殿外，替傅家人向父皇求情。

那时，傅柏羽已荣封镇国公，大有功高盖主之势，圣上正好想借着这件事铲除傅家，彻底击垮傅家，所以无论晋王如何求情，圣上下旨处理傅家上下已是定局。

晋王没办法，最后只得辗转救下傅锦年，将她安置在王府的一处别院里。

起初的时候，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她，可无论他如何解释，她都一口咬定，傅家的劫难皆因他而起，是他求娶她不得而展开的丧心病狂的报复。

她对他恨之入骨，几次三番欲置他于死地，他在一次失去理智的情况下，强要了她，险些失去她。

若不是他在江南找着了她失散多年的亲弟弟，用她弟弟的性命威胁她，这才断了她求实的念头。

后来的一段时间，她对他极尽讨好，百依百顺，他很高兴。那时候，他暗中彻查她兄长的下落，终于找到她的兄长，觉得可以卸下他背着的黑锅之时，突然发现……她给他下毒了。在发现她抱着与他同归于尽的心思之后，他日日吃毒吃得欢快。

生亦何欢、死亦何惧，她若想同他一起死，那便一起吧！

她毒发的时候，他正在边关带兵打仗，他从未想过那毒会发作的那般快，他还想着等他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，凯旋班师回朝的时候，牵着她的手共赴黄泉呢，结果，她比他早走了一步。

她的死讯从京都传到边关的时候，已过了她头七的日子，他当下觉得生无可恋，举剑想自刎，却被将士们劝下了。

他还不能死，他还有那么多的黎民百姓需要守护，年年，你且再等等吧，等我赢了这场战争，我便去黄泉路上寻你，你且走得慢些，别让我找不到你。

*

眼泪，顺着晋王的眼角落了下来，他做了一个笃长的梦，梦里是他的前世今生。前世，他爱而不得，今生，亦然。

前世，他还能拖着残败的身躯，吊着最后的几口气帮她报仇雪恨，而今生，害死她的人，却是自己，若是当初让她喝了那碗避子汤……她也不会在产子的时候命丧黄泉。

脑子里，走马灯一般的闪过他们前世今生在一起的种种，他想起了她是他最爱的年年，而她死了，他已经不能继续爱她。

他动了动胳膊，动了动腿，他想坐起来，他想去去找她，可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，身体好像被某样东西死死的压着，他想推开压在身上的东西，可他连手都抬不起来。

眼皮也很沉重，他试着睁眼，却怎么也睁不开，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，使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。

等一下！他还能喘气？他还活着吗？不！他不应该活着，年年死了，他得去找她，他得陪着她，上黄泉下碧落，他都得陪着她。

他努力的尝试着抬起眼皮，终于在感受到光亮的刺激时，他睁开了眼睛，在看清楚趴在他身上的那个人时，他的瞳孔瞬间放大。

年年？趴在他身上睡着了，呼吸均匀且有温度的正是——傅锦年。